鸽  迷  二  题(小说)

郭  云

爱鸽的男人

在城市里工作的王师傅，每天都在近三十公里的路面上来去匆匆，好似一羽往返型的信鸽，飞来飞去。他的精神和毅力，令我的妻子非常羡慕。拿他作样板，责怪我说：“看人家王师傅，和你一样在城里工作，每天早出晚归，两口子亲亲昵昵关系多好！你呢，十天半月回一次家，路远？人家咋不怕？你懒骨头，还用说吗？”我被说的哑口无言。类似妻子的不满，我听的耳朵都起了茧，说就让她说吧，我依然我行我素。可是有一天妻子突然因一件小事和我闹离婚，我觉得这一下问题严重了，可是咋也想不通，就算我懒，可是看在结婚多年和孩子的份上，也到不了离婚的地步呀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？经过我的软磨硬缠，热心开导，当然还差一点就给妻子下跪了。妻子嘴硬心软，总算给我倒出来实情，原来她是多了心，一是怀疑我有情人或在厂里包养着“小密”。因为我在厂里办公室当秘书，大小也算是有身份、有职位的人，尤其又是轻工企业，女性较多，象我这样的中青年男性又工作在“花蔟”之中，少不了会做出招蝶惹蜂的风流艳事。二是怀疑我在城里胡搞。因为城里的歌厅、酒吧等等娱乐服务性场所多的数不清，那里面的服务员大多是一些有姿色的包吃、包玩、包睡的漂亮小姐。我不回家，肯定是在这些场所出入，不是跳舞，就是泡吧。三怀疑我因酗酒、耍赌没时间回家。当搞清了原因之后，我真是哭笑不得，大喊冤枉。我每天下班之后，除了一些正常的人际应酬之外，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看书、写作上，那有时间搞这些乌七糟吧的事。可是妻子不信，并言之有理的说：“既然你不胡搞，可为啥就不多回家呢？人家俗话说，爱家的男人是个宝，你不回家，就证明你不爱家，也不爱我。既然你不爱我，还不如趁年轻，早点离了比啥都强。”说完此话，妻子竟好似受了天大的委曲似的“呜呜”的哭了起来。这一下搞得我挺狼狈。手忙脚乱的哄妻、逗妻。静下来后想一想，也觉得对不起妻子，她在家中既要伺候老小，又要忙乎农活确实也不容易，我做为丈夫，给她的帮助实在是太少了，到了晚上，却又没有一个知情问暖的人守侯在身边，想起来挺内疚。自己恨自己，刚结婚那几年的热情到哪里去了呢？那时虽然工作很累，但是一想起家中有一个漂亮的妻子，那浑身就来了劲，每天都向家中跑，也有不回去的时候，可是睡到半夜，想起媳妇就来了劲，即刻起身骑上自行车，跑回家亲热一番，第二天在上班前赶回去。可现在虽说我们都才三十多岁的人，可是过去的热情却不知跑到那里去了。在这点上我很佩服王师傅，他虽然年龄比我大几岁，但这爱家的热情却比我高的多。想到这里，我立刻向妻子保证，今后保证经常回家。妻子这才破涕为笑，亲昵地捣了我一拳，一头扎在我的怀里。

从那天起，我也向王师傅那样在三十公里的路面跑来跑去，尽管妻子怕我累着，拿出家中的所有积蓄，为我买了一辆摩托车，这样比骑自行车轻松多了，可是没过多久，我依然感到腰酸腿疼，热情骤降。就在我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，厂里为职工盖起了几栋楼房，而且正好赶上了房屋改革，我以及王师傅等一批厂里的老职工，几乎都分到一套房子。为此，我喜滋滋的将妻子和一家老小接进了城里，并为妻子找了一份不错的临时工工作，这样我们全家终于团聚了。虽然住的是最高层六楼，但我依然很高兴，因为我从此再也没必要辛辛苦苦的跑来跑去了。一天，王师傅携妻子突然上门拜访，我和妻子忙热心的招乎客人。一阵寒喧之后，王师傅这才言归正传，与我商量说：“李老师，我想与你调一下房间。”我奇怪的问：“你的房子在三楼，那可是最好的房面了，你为啥要换呢？”王师傅“嚅嗫”了半天，欲说又罢。他妻子在旁边捣了他一拳，这才提高嗓门说：“你甭管那么多，反正你有老人，我没有，你住在三层比住在六层强，房子面积都一样大，你就说换还是不换？”

我被王师傅的话搞得一头雾水，王师傅究竟是为了什么呢？这时候，王师傅的妻子看我们俩口子愣呆着不知所以，随笑者缓和了一下气氛说：“李师傅，你别多心，换房的原因是这样的：我家老王是个鸽迷，爱他的那群鸽子就象爱他家先人似的。这不，住到三楼鸽子没法养，意思是和你换一下，你有老人，住三楼上下较方便，他爱鸽子，你这儿正好有个通楼顶的气窗，意思是要在楼顶盖鸽棚养鸽方便，你要是不同意，也不要紧，别伤了和气，我们再找其他人商量。”听王师傅的妻子一解释，我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这个换房，这样的好事，我能不同意吗？心里自然很高兴了。可是我不明白，那鸽子的魅力就这么大，为了给鸽子安个家，宁愿爬六楼也在所不辞。为此，我将我的疑惑谈了出来，请教王师傅夫妻二人。王师傅听说我们同意换房，也很高兴的说出了原委。原来王师傅自小就爱鸽子，他说：“别看那小飞禽，还真能把人迷住，一日不见就像抽烟人没了烟抽，嗜酒人没了酒喝似的，心里别提多寂寞空虚了。尤其信鸽那种博风斗雨、长途跋涉、坚韧不拔、不死必归的恋巢精神，很值得我们人类学习了。另外，养鸽又是业余时间陶冶情操、修心养性的体育文化活动，对锻炼身体很有帮助。对干好工作也很有启发，一个人在工作事业上，要想干出一番成绩，没有信鸽的精神是不行的。”没想到王师傅谈别的嘴拙，谈起鸽子来却滔滔不绝。当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，我妻子由不住插嘴问：“王师傅，你一年四季，不管刮风下雨，天天都向家里跑，就是为了看鸽子、操心鸽子吗？”王师傅笑答：“那当然了。”王师傅的妻子也嗔怪的说：“我家老王爱鸽子超过了爱我，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，你们以为他是爱家呀，他是爱鸽。不过总比那些不恋家在外面拈花惹草、耍赌酗酒、不恋家的男人强。”

王师傅夫妻走了之后，妻子依然想不通的对我说：“原来王师傅是这样一个爱家的男人呀！那鸽子真有那么大的作用吗？”……

鸽 迷 的 妻 子

王师傅是个超级鸽迷，我们做为一个楼上住的老熟人，隔三插五的常去王师傅家，坐在楼顶和王师傅聊鸽、看鸽，时间一长，我竟然也喜欢上了鸽子。难怪王师傅被鸽子迷得神魂颠倒，那鸽子确有许多令人喜爱的特点，它们在棚中姿态各异，有的耸肩缩颈，敛翅屏息；有的像仙鹤入梦，雄鹰栖息；有的犹如骏马卧厩，神气安闲自得。这时候，如果打开鸽棚，它们好象听到了战斗命令，个个精神抖擞，争先恐后，振翅冲向蓝天，使单调枯燥的天空骤然间有了生命，有了活力。那翱翔的姿态令人心旷神怡，一天的疲劳会换成对鸽群自由飞翔的憧憬和羡慕。这时候观看鸽群上下盘旋，聆听清脆悦耳的鸽哨声，思绪会随着鸽群的飞翔，联想到情意绵绵的妻子，欢乐奔跑的爱子，家乡的美景，童年的欢乐。一种和平安逸的情趣，无形中会从心底中洋溢出不可言语的愉悦。这迷人醉人的乐趣，不养鸽者是很难体验到的。

当我将这一感受讲给王师傅听后，王师傅也很同意我的看法。他说：“你说的很对，养鸽确实是一项陶冶情操、修心养性的体育活动。牵涉到的学问也很广，对提高人的文化知识，锻炼身体很有好处，而且在某些方面会给人类某些启示和帮助。可是很多没有养过鸽子的人说我们养鸽子的是玩物丧志，不务正业。拿我妻子来讲，我刚结婚时，她就抱这种态度，有一次差点将我的全棚鸽子给毒杀了。”我正要问原因，王师傅的妻子从楼下给我们送上来茶水。我随向王师傅的妻子请教此事。王师傅的妻子虽说是个刚从农村搬来的乡下人，但文化水平不低，谈起话来很有分寸，挺有道理的。因为我常来她家，彼此都非常熟悉，她也就不避讳什么，直接了当，大大方方的给我讲起了各种原委。

原来情况是这样的，十多年前，王师傅结婚后不久，就又养上了鸽子，从此后家务活帮妻子干得少了，而且工资有一段时间全部用在了给鸽子买粮食、引种鸽上，更可恶的是王师傅的妻子爱干净，家中里里外外收拾的一尘不染，可有时她刚收拾完院子，那鸽子在房顶上“扑哧”将一泡鸽粪拉在扫干净的地上，气得她拿起扫帚就打，可是没等扫帚举起，鸽子早没影了。可是王师傅看到后，不但不怪罪鸽子，还呵呵笑着说：“鸽屎可是宝物呢，它不但是农家肥中最上等的肥料，而且还能治病，中医称为左旋龙，对治疥疮有特效。”更令妻子生气的是，他一回到家中，首先就去看他的鸽子，有好几次，妻子在房间刻意收拾打扮了一番，情意绵绵地等着郎君回来给他一个惊喜，可是王师傅好象视而不见，回到家中即刻钻进鸽棚，从鸽窝中抓出一只雌鸽，一边用放大镜看眼，一边嘴里“嘀嘀咕咕”的说：“好雌，好雌。”惹得妻子醋性大发，晚上睡觉时，他刚想和妻子亲热，冷不防被妻子一脚从被窝里蹬到了地上，并气“呼呼”地道：“和你的母鸽子睡觉去吧！”王师傅自知理亏，厚着脸皮、死磨硬揣着向妻子的被窝里钻。时间一长，妻子拿他也没办法，不过她多次向王师傅发通碟，限时间要他将鸽子除掉，否则她一把老鼠药全给他毒死。可是王师傅知道妻子嘴硬心软，从不将此话放在心上。后来，机会终于有了，王师傅因单位工作需要，要他到外地学习半年时间。走时他一再安顿妻子将鸽子给他操心好。为讨好妻子，他竟然在走之前，从不洗衣服的他，竟然将家里大大小小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，包括妻子的也不例外。可是王师傅妻子并不领他的情，一心想着在这半年之内，让王师傅鸽子片毛不留。可是事情的发展结果令王师傅的妻子料想不到，她不但没有将王师傅的鸽子赶尽杀绝，反而操心得比王师傅还要好。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，王师傅的妻子本想撒一把老鼠药将鸽子全部毒死，回来后再谎称鸽子跑光了。可是药买来了，她的心又软了，撒不下去。随后直好狠狠心，不管它，不喂它，饿跑它们。可是这些鸽子自生能力很强，家里没吃的，就到野外去打野食。过了几天后，王师傅的妻子上棚中查看少了多少鸽子，她数了数，发现少了几羽，她正暗自窍喜，却突然发现有一羽灰色的鸽子在地上爬着不动，由于她的惊动，艰难的用一只脚支起身子，邪邪歪歪地一跳一倒的奋力向墙角边上的一个草窝挣扎而去，身后是一串黑色的血渍，草窝里有二只刚出壳不久的小雏，孵雏鸽的老鸽刚受了惊吓，飞出了巢窝。到了窝边，这只灰鸽奋力跳了上去，将二只小雏偎在身下，一条显然是受伤的腿沓拉在草窝外边。好奇心促使她上前抓起这羽受伤鸽查看，不看则已，看后她心里阵阵发怵，天哪，这只鸽子伤成这样，竟然还奋力从外面飞了回来，还要艰难的去关心照顾它的儿女。只见这只鸽一则胸部包括大腿根部和腹部的皮整个撕扯开来，大腿已经骨折，扮开看伤口，那肠子的蠕动也看得清清楚楚，外露的肉已呈黑紫色，血淋淋的令她不堪入目。这显然是吃野食时被夹子打了，咋办呢？这鸽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，竟然为了家，为了儿女顽强的飞了回来，如果再让它死去，真是于心不忍啊！她不知哪来的勇气，忙找来碘酒、针线，将伤口洗净，撒上消炎粉，缝好伤口，并将这只鸽隔离饲养。几天后，这只鸽的伤口干燥结疤了，不停地撞笼，要飞出去。当她看到后，怕使伤口恶化，忙轻轻地抓出，送到鸽巢里，没想到这鸽急切地从她的手中挣扎而出，拼命地挣扎着，一倒一歪地扑向它的一双儿女，并将雏鸽的嘴含进嘴里，呕喂了起来。此情此景，将她感动的泪水都差点流了出来。从此后，她不但不嫌弃鸽子，反而对鸽子热心了起来。就在这段时间，她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。由于她的狠心，丢失了几羽鸽，其中有一只有二个儿女，一只没有儿女，有儿女的是雌鸽，没儿女的是雄鸽。雄鸽主动向雌鸽求爱，雌鸽开始不愿意，每当雄鸽接近窝边，雌鸽即将雄鸽赶走。可是雌鸽经不住雄鸽的百般相求，终于答应了，好似它们经过商量达成了协议似的，那主动上门的雄鸽，竟然主动承担起了“养父”的责任，将后妻的儿女呕喂得膘肥体壮。看到这一切，她不由地感叹到，在当今社会上，那些只图个人享乐，不尽抚养责任的夫妻，如看到此情此景，他（她）们一定会脸红的，动物能做到的，可我们做为高级动物的人类，在某些方面却不如动物，这一点确实令我们人类沉思。从此后，她更加喜欢上了鸽子。在丈夫离去那半年时间之内，由于一个女人的细心，鸽子不但没有减少，反而增加了一倍，就连那只严重受伤的灰雄鸽，也伤愈后重返蓝天。

谈到这里，我终于明白了，难怪王师傅养鸽妻子不反对，原来王师傅的妻子也是一个鸽迷。我不由得对他们俩口子产生了羡慕之情，对鸽子也产生了由衷的敬意，有条件我一定也要养上一群鸽子，亲身体会一下养鸽的魅力。